【9981（先生向，唯一涉及cp亮英）】千。古。
阅读前请注意：
※本文为漫画《九九八十一》的同人；
※本文部分资料涉及同作者漫画《一人之下》；
※本文唯一cp为月亮，全文更多大部分涉及先生个人形象理解；
※本文我流向先生，与我流向理解（《一人》+《九九》），ooc有，请海涵；
※本文是同人，所以全文海量根据各种资料脑补内容；
※本文大部分内容并不是《九九》故事展开以后的，而是先生在这些事开始之前和快要结束前的;
※如果阅读完毕能够看注释下的“我想说的一些话”的话，会非常感谢您。
修了一下这篇的错字之类的，还有排版，并将我要说的话放到了最后，以便更顺畅地阅读。
谢谢你的阅读！爱心、推荐和评论！
以上，全部接受的话，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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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较今天更久远的以前——也就是古时候——有这么个男人，他父母早逝，带着弟弟相依为命的在家宅了二十几年，唯一的爱好大概是睡觉[1]。
自视甚高的他喜欢将自己比作伟人[2]不说，家里还穷，基本靠锄地跟农耕维持着生活。
就是这么个本该一直宅下去、娶不到老婆的“老宅男”，后来不仅娶了老婆，还一不小心名流了千史。
这样看来，他也算是为华夏的“得意打脸史”增添了不小的一笔。
只是，悲观离合人间事，是非功过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关于这个男人笑谈风声的那些古老，到头来想必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了吧。
【一】
诸葛亮这个人吧，其实相当怕麻烦。
可能是他懂得太多，学得太广了，对所有人、事、物都能处理的相当好。而越是处理的得当他就越是觉得这些都是“应付”，都是“麻烦”[3]。
他常能举一反三。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柴米油盐倒也罢，只是免不了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招贤纳士、入朝为官？——听起来确实不错，可官场险恶、谋深似海，尔虞我诈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祸乱，况且这年头值得自己委身的君主又能有几个？
这么一想，诸葛亮便觉得不成啊！以后都得这么麻烦的过下去那日子也太痛苦了！跟他后来一口一个“振兴我诸葛家第一人”的“甜橙侄子”[4]不同，他本来就个懒得想这些的落魄望族[5]，索性扛着锄头，直接躬身于田野之间去了。
诸葛聪明，是真的聪明。
对于聪明人，吸取的知识越多不仅不会得到满足，反而会不知足。人欲无穷，食髓知味说的大致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学那么多，学来学去总归没个尽头。虽然确实充实了自己，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6]。更何况学海无涯苦作舟，这“苦”可不是只要你一直坚持就能简单了事了的。
也因此，已经宅在家种田的诸葛亮某天又突然蹦出了个新念头。
——自己恰巧读过不少术数著作，奇门遁甲之类的又一直挺有感兴趣，躬耕生活也能强筋骨、固心智，最适合隐世修行了，那干脆自己玩……研究下这个好了！
他是实干的人，不仅这么想着，也真的就这么去做了。
后来诸葛亮还真就在这一般人玩一辈子也捉摸不透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方面，展现了不小的天赋。硬是把自己在以姜太公、张良等为代表的奇门术数名人[7]里也添了一墨。
那时正逢乱世，诸葛亮这种举动，颇让自己产生了股脱尘出俗、闲云野鹤的自豪感。
只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修行来修行去，一直躲避不经世俗打磨的他又怎能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几斤几两呢？
不曾“出世”又何来“隐世”一说。
况且他诸葛亮，说到底还是有颗年少轻狂又心怀天下的心啊。
【二】
术数有一门好，就是未卜先知、趋利避害——俗称“占卜”、“算卦”。
自己有啥想知道的，没事算上那么一卦就大概全知晓了。
当然这玩意儿也有弊端。
比如它算卦算出的只是结果，真正是好是坏的抉择权其实还是全由卦中人自己决定；又比如窥探天机本就是折寿行为，算一次相当于用命去“氪金”，要是不小心算了个大的，那阳寿就会匆匆耗尽；更者，还有逆天改命的大忌——那是与天理、和大势对抗后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诸葛亮心里自然明镜的很。
向来聪明人多狡诈，在这方面他向来都以考虑自己为先[8]，心想这么亏本又傻缺的事他才不会干。
可嘴上这么说着，真算起卦来他是却毫不客气。
说他是刚接触奇门遁甲不久，跟普通人一样对这种异术没什么抵抗力想走捷径吧……他也不是那种贪念太多，想要金银权贵之人；但说他是不知所畏，心中没天地轮回报应者吧，他算的事却又尽是些不痛不痒、无关时势大局的鸡毛蒜皮的东西。
其实他就是无聊了，没事就算算。
反正那些轻而易举就捏爆的“真相球”[9]着实是不痛不痒。
这样的真相球捏得多了，不疼不痒的事还真知道了不少。
他人聪慧，交友中不乏名仕，友人来往之时难免不对其无所不知的本事感到赞叹。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后，倒传出了个“诸葛亮不出茅庐便知天下事”的传闻。
有人开始称他为：“卧龙”。
名气一大，再想默默过日子就什么轻松事了。
早已二十有一的诸葛亮，按当时来算实在是“老大不小”、该结婚了，更该孩子都有一个才对。
然一表人才的诸葛孔明先生，愣生生在这早婚早育的年代里熬成了一枚璀璨的单身汉。家里已经嫁出去的两个姐姐则在听闻后是急地三番两次捎信询问。
可他诸葛亮完全不在意。偶尔回信也只是一句“安好勿念”，连辩驳、解释之词都不带一句。
“实际上无论天下如何变化，世事如何无常，我们都应该感叹还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提起来时又总会让人感慨良多的——比如催婚。”
千年后的诸葛亮看着这件仍能出动各亲戚的“家庭大问题”时笑着如此说道。
那样子完全有着一副过来人看好戏的姿态。
话还是说回来。
一拖再拖，一直不急的诸葛才俊，在家里兄长也过来慰问这件事后终于破天荒地回了句：“好啊。”
诸葛瑾：？？？
不忍心二弟因为三弟一直没成家——更重要的是家里姊妹都把信写他那儿去了——所以过来意思意思也开口说下，结果却不小心成功了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不过终于决定结婚了就是件好事，略过不重要的重点，诸葛瑾又满意地回去了。
自诸葛亮自己开口决定找个老婆后，他的小草庐一时间都快被人踩塌了。
就算自家住在乡野，左右又没什么令居，可他诸葛大帅哥终于决定娶老婆的事仍是惊动了不少同乡好做媒事的妇人和待字闺中的少女。
——太好了！还以为诸葛先生打算撇去七情六欲去修仙、不沾染尘世了呢！大家想。
实际上他确实打算修仙来着的……
可是他前两天捏了个真相球，这球头一次有这么难捏的，炸了后诸葛亮看了看不知道具体到底会怎样，却整体都在告诉他趋势一下准没错的卦，便答应了他兄长成婚的建议。
结个婚而已，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吧？
原本还这么想的诸葛亮在送走又一位来介绍谁谁家姑娘的媒人后深沉地叹了口气。
不行，这事儿也太累了……
彼时正巧襄阳名士黄承彦登门造访。
“我听说你正在择妇？”黄承彦刚进门便问道。
“是啊。”诸葛亮行了个礼，回道。
“那太好了！我有个女儿，长得不怎么样，丑是真得丑，不过论才学倒是跟你不相上下，你看怎么样？”黄承彦又连忙说道——感情他也是来说媒的。
“好啊。”诸葛亮点了点头，可以了解一下啊。
当时男婚女嫁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诸葛亮早年母亲病逝，八岁那年又经丧父，就只剩媒妁之言和他自己的意思了。
黄承彦听后很是开心，然后就把女儿装车送了去[10]。
诸葛亮：……
是听闻过黄先生为人不拘小节，但没想到他高爽开列至如此地步！你们襄阳名士都这么直接刺激得么？
诸葛亮咳嗽了两声，道：“这……不是说介绍女儿么……”
“对啊！”黄承彦说，“你不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么？所以我就给你送过来了啊！”
“我哪有啊……”
“你自己说的‘好啊’。”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介绍女儿，‘好啊’。”
“我介绍女儿就是问你愿不愿意娶呀！”
“……”你哪儿说了啊？“那您也不用就这样直接送过来了啊，这不合规矩的。”
“嗐，你我还在乎什么规矩？——那么熟了。况且你这么好的青年才俊多少人抢啊，我可是盯你做女婿好久了！”
“……，？？？”
感情你跟我交友就是为了这个？？？
诸葛亮扶额，“那也还是走下正常婚嫁程序吧，不然真得太草率了。”
黄承彦开心地同意了，“成啊！都行啊！贤婿！”
“……”
【三】
时人以为笑乐，乡里为之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四】
人言烦文琐事，“成家”便独占了百分之五十。
诸葛亮在三十而立前终是没“逃过”成家这一“劫”。
原先他还思虑过襄阳名士的女儿会不会因为跟自己生活，嫌弃自己没志气而过不下去来着，毕竟这很正常的，他能理解。
但实际上他结婚后过得还挺滋润。基本上和以前没差，仍旧该种地种地、该午睡午睡。
要说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家里做饭改成了轮流制，以及睡觉时多了个人会偶尔提醒自己盖被子别着凉，亦或者是睡过了头之类的。
“到底是我心眼小呢，还是夫人你心太大呢？”诸葛亮翻了个身，对着埋头做木工的黄月英突然问。
“你心眼小吧。”对方头都没抬一下回他。
“……，你都不问下我说的是什么么？就断定是我心眼小。”
“跟你说话话多吃亏，不如‘先发制人’。”
“……，你这是跟我打仗啊，夫人？”
“别说这些了，既然醒了就过来下，我做了个供你睡觉的玩意儿，来试试。”黄月英指了指做好的木具道，“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加个‘摇一摇’的功能——你躺上去就可以前后摇晃，应该会更舒服点。”
“……”
算了，挺好的。
既不吵又不打的，干嘛想那么多呢。
黄承彦的女儿确实有能耐， 这是诸葛亮结婚后发现的。
因为她也是个异人。
他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是个炼器师[11]。
这种人具有制造法器、甚至法宝的能力。
炼器师制作出的东西视其能力分高低不平。虽然练出的法器厉害，但其本身却缺乏战斗力，所以往往只能依附于更有能耐、或背景的大人物，在别人身后通过为他们制造工具以求庇护。
诸葛亮不知道黄月英到底是自己琢磨出的这本事，还是继承黄承彦的。
但他明白一个炼器师避世的道理。
他岳父黄承彦一个襄阳名士算是混迹上级阶层的人，本身身份底气过硬，故而大多时候并不用屈居于别人名下，所以才没事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可他女儿不行。
有黄月英这种能力的人数量极少。很多大人物对于炼器师采取的态度，向来都是不管能力如何，有多少就收入自己囊中多少。
一个大人物的人手里能有个一两个炼器师那都是相当锦上添花的事了。
更何况现在是乱世，地方势力最需要的就是“奇人异士”，所以只要一发现有炼器师的存在，各方人物都会挣而抢之。
这年头要夺天下的那些人手里，也就汉室那块儿收到的比较多吧。两个、还是三个来着？有的还都是以前老一辈一脉单传下来的……
“想什么呢？”黄月英推了推躺在木具上的他。
“我在想你爹——我岳父他到底为什么把你嫁给我。”诸葛亮回答的很诚实，“你看我两手空空，家徒四壁。一不是什么名门将相，二没有什么前景可观，他怎么就想到把夫人你嫁与我呢？”
其实诸葛亮明显在见识过黄月英的神机技术后，就立马意识到了黄承彦为什么用车送都要马上就把自己女儿嫁出去的原因。
——这不明摆着随着年事已高，可闺女未婚，又在打战，担心她因为一身本事而惹来杀身之祸才急于成婚么？毕竟身为父亲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女儿受苦呢。
可黄承彦也真会挑，偏偏选了他诸葛亮。
就算他天天喊自己才比管仲、乐毅，可时人笑他自视清高这事也是众所周知。而且黄承彦还跟自己有来往，不可能不知道他家清贫，非大门大户，跟别人比又无心出山，实在是“前景渺茫”。不理解黄承彦怎么就选了他。
想来想去的诸葛亮只觉得烦，叹了口气。
“没什么啊。我爹说你聪明，长得也不错，算是一表人才吧，就觉得嫁给你比较好。”黄月英手搭在木具旁，看着躺在上面的他说。
“哎呀，这倒是——我确实挺一表人才的，岳父真有眼光。”
“……”
诸葛亮笑了下，“开个玩笑，夫人你真没有幽默感。”
“不说这个了吧，岳父这么信任我我怎么好意思辜负他的期待呢。虽说确实麻烦了点，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了，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能避而不管呢？谁要是找我夫人的麻烦，我第一个上前不乐意。”
“……是嘛？”
“当然。”
“这木具躺着舒服么？”
“特别好！就是木头的，说到底少了点夫人的温暖~”
“……”
【四】
诸葛亮生性寡淡，淡泊明志。
他对生活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做什么都是不急不慢。
黄承彦其他倒觉得无所谓，唯一“有所谓”的，是他比较担心自己女婿的“性寡淡”真的会变成“性”寡淡。
催婚过后就是催育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一个？”这是一年了，来家访的黄承彦。
“要赶紧提上进程啊。”这是一年了，又寄信的诸葛亮姐姐们。
“不急啊。”这是回答自己夫人的诸葛亮本人。
“——万事万物皆可求，而不可急于求成。”
看黄月英神色微妙地开始变得不对，诸葛亮立马又接着解释。
“总会有的，太过急于求成反倒会没必要的徒增烦恼，不如随他去嘛。”
“你对你未来儿子的态度就是随他去？”
按当时的想法，传宗接代是件大事，无后就等同于不孝，而且她作为妻子，更要重视这个问题。
“一直无所出的话，容易被人诟病不是我有问题，就是你有问题的。”黄月英说。
诸葛亮闻言转头看了看躺在他旁边的人——午睡真是件好事，他还成功传染给了她——他道：“我觉得夫人很好。”
“家里打点得很好，琐事也处理得很好。兄长还来信说很开心我总算成婚了——虽然我觉得他开心的更多原因是家姐们终于停止寄信给他了——总之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无需再急于强求些什么。”
“而且，”他顿了顿，随即笑着对黄月英来了句：“而且我觉得我身体健康与否，夫人应该挺清楚的。”
“……”
黄月英算是了解了，他诸葛亮是什么都还好、都还行、都可以、都挺好的人。
能让他觉得非做不可的事估计还没出现吧，黄月英想。非得哪天等他算卦算出趋而不行、避而不及时，他才会收拾收拾自己去做些什么。
想着向来整日散漫、不关心任何事，喜欢又习惯于一睡一整天的诸葛亮会被逼迫着去做那些他向来觉得“麻烦事”的样子，黄月英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下。
真是有点头疼地希望那日子来，又盼其不来。
“欸……”她叹气，“怕是我也只是你算出来的‘正好’而已吧……”
“说什么呢。夫人哪儿会是‘正好’，那是‘相当’、‘必须’啊！”
“……，阿亮我没你那么出尘脱俗。我不过是人间一粒、沧海一粟。有些事你可能觉得无所谓，或者你也习惯了无所谓吧，但我却跟你之外的大部分人是一样的——都俗，都会觉得是必要。”
黄月英看着自家茅庐屋顶悠悠然道。
“我不讨厌你顺其自然、顺势而为的思想，我甚至觉得作为你妻子来说，你能有这种想法我是幸运的，但是我还是想说——”
“我们要个孩子吧，阿亮。”
“……”
说到底性格出尘的都是他，哪怕她理解也赞同，但仍没办法完全像他那样。
这世道多乱啊，盛世都难看得开一切，更何况乱世呢？
这日子她过得就如诸葛亮说的那样，挺好挺开心的，可太过不食人间烟火对于每一步都牢牢实实、沉重踩在大地上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了。
黄月英有时甚至会觉得，连生死都看的很淡的诸葛亮，除了无惧外，是不是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般，也什么都无所谓？
那样的想法只是稍微想想，黄月英都觉得浑身一颤。
她欣赏但她不得不害怕，这是再阔达的人作为一个妻子都会有的害怕。
况且，他想出世，可世俗真会放过他吗？
生孩子的事到头来还是因为诸葛亮的没心思放弃了。
家父再过问，也都通通被黄月英以其沉迷修仙、追求长生不老、救济世人没空下凡等借口给打发掉了回去。
这下诸葛亮算是真·差不多把“性寡淡”熬成“性”寡淡的事，单方面在他岳父那儿坐实了……
然而所谓沉迷修仙的诸葛亮，仍旧持续着他种地、吃饭、睡大觉，外加没事闲来算一卦捏个真相球的日常。
【五】
有道是：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六】
如果说奇门遁甲是预测吉凶，推算命中劫数的话。那诸葛亮的人生中也不可避免的有着几个大的转折点。
虽然很久之后诸葛亮回头看时，才发现这漫漫人生的每一步无不是命中劫数，无不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可这些对当时的他而言却是最无法参透的。
到头来都只能用一句“太过年轻”，感慨盖过。
三十未出的人经验太浅，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地“看透许多”，又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大有所成”。
诸葛亮给自己算过，他人生至少有三大劫。
一劫他选择了顺势而为，婚嫁得来的结果实在是可观到让他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劫。
二劫算出来的时候，却把诸葛亮吓得直接从榻上惊坐而起。一时汗流脊背，话都不知说些什么。
黄月英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子的诸葛亮。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诸葛亮神色颇差，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完全没有往常那般轻松自在。算了点东西，他说，哎呀，吓得我眼睛都差点睁开[12]了呢，夫人。
黄月英：……
这个笑话很冷，但黄月英还是默认的没再追问。
大概是真算到什么东西了，她想。能把诸葛亮吓成这副样子实在少见。
而至于算到的到底是什么，一方面黄月英对诸葛亮算卦这种事向来没心思过问，而来她则觉得能像这次这般吓吓诸葛亮倒也挺好。
最好能多吓吓几次，把他吓到不敢再频繁地使用奇门最好。免得诸葛亮真的因为嫌命长而英年早逝，造成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
黄月英没问，诸葛亮自然也不多说。
这次算卦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般过去了。只是之后时隔不久的某一天，诸葛亮却突然不知怎的来了兴致，跟她说想出游一番。
对此黄月英没有多想，便应了声好。
那年官渡大战刚结束不久。
那天刘、关、张三人，第一次拜访了卧龙岗。
过了几天后，一向窝在家闭门不出的诸葛亮又破天荒的跟她说应了友人的邀约，再一次出去了一趟。
接连两次反常的行为终于让黄月英正视起了这次卦象的问题。
看着诸葛均递给她的信，黄月英一时沉默不语。那正是刘备托诸葛均转交给他哥哥的信，诸葛均顺手转给了她。
当时的人们还在普遍使用竹简，诸葛均给她的“信”打开后的第一行就写着“卧龙先生”的字样。
只匆匆看了个这开头，黄月英便把它收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黄月英把信转交给诸葛亮时问道。
“……”诸葛亮看了看递过来的竹简，既没拒绝也没接下来的打算，只是反问她：“夫人看过了？”
明明是问句，却显得多此一举——信里写着什么，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我拿到手时还真有股想好好打开来看看的冲动——我也是真好奇，能让你诸葛孔明都避之不及的人到底写了些什么，可我又觉得这么做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索性就等你回来再说了。”
诸葛亮闻言笑了笑，“哎呀，其实夫人你看了也没什么。我也觉得信里估计跟以前看过的差不了多少。”
“那你倒是打开来看啊。”
“……，不了吧。”诸葛亮就着家里点上的油灯，把信往火苗上凑。“我心里也是没个谱啊，夫人……”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再也没见过刘备一行人了。
虽然没再见了，可黄月英隐隐就是觉得这事儿肯定不会就这么完。
她觉得诸葛亮也是这么想的，尽管对方完全一副过了后就彻底忘了的姿态，可从诸葛亮偶尔惆怅的表情里，她还是读出了他愁的心思。
转眼就是新年过后了。
“你还不如见上一面呢。”这天黄月英把筷子一放，说道。
“说什么呢？”
“我是说，你还不如见上那刘备一面呢。”将碗也往前一推，黄月英倒饭也不是很想吃了。
“我也不清楚你到底算到什么了，但我想，依你的性子能一直提着不放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既然这么在意，不如就领教一番，那不也正好符合你向来迎难而上的作风么？反正你也不是个世俗压制得住的人，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乡野之地，你说我都当了你敲门砖这么多年了，你要真想出去就出去吧。”
“胡说八道。”诸葛亮皱眉，语气里颇有些愠怒。“夫人竟然也把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当真了？”
“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孔明。”她说，
“就算你自己本身没这个意思吧，但就着‘黄承彦女婿’这个名头，我是你‘出仕的敲门砖’这件事，你不愿意承认也被别人看做是坐实了的事实。我个人当然没这个意思——毕竟我俩这么久了也了解你为人，不会就这种无聊问题跟你吵什么的。我只是单纯作为一个妻子认为——你可以见见他，孔明。”
“反正你实在不是个一辈子没出息、就知道种地睡觉的料，你也没你自己想的那么‘不为世俗所困’。你非要一边天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又一边无时无刻不为天下大事和民生着想的样子，我看着实在是嫌累了，还不如就顺势而为的出山算了。”
“毕竟我也想知道啊——你诸葛亮向来‘看不起男人，瞧不上女人’的，世间万物在你眼里都只是芸芸众生，到底是算出什么了能让你这么在意？见个人而已，居然让你想那么久。”
黄月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诸葛亮听了后沉默许久才叹气回她。
原以为他想反驳什么，却只听他来了句：“我有那么明显么？夫人。”
“何止。你这段日子唉声叹气的次数都快赶上我那晚年丧妻的老爹了！”她这话引起两人齐笑了起来，一时间算是冲淡了原本话题带来的严肃感。
诸葛亮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只是这次真的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像以前那般轻松解决。”
“夫人你知道我算到什么了么？”他问。
“什么？”黄月英不知。
“……九二：见(xiàn）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13]。”
“这是好事啊。“
“……，你知道我还算到了什么吗？”
“什么？”
“……”
那顿饭的最后，是黄月英陪他诸葛亮喝了两盅酒作为告终的。
喝着喝着黄月英突然他聊起了男女论。
说她向来觉得烦躁，怎的男人不干活就可以窝在家里。干活吧，换的钱还未必比得上她们女人织一块布、筛一点东西来得多。
黄月英越说越来气，酒喝多了杯子也一并被扔在了桌上，这场男女论最后的最后，以黄月英叫他今天也滚去洗次碗筷为了终。
说完她就回房了。
诸葛亮久久不语，盯着桌上喝的残酒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默默收拾了所有。
这之后的午后，他便接见了在外等了他很久的刘备。
两人聊了很久，从乡里小事谈论到国家大事。
他跟刘备说“北让曹操占天时，南让孙权占地利，将军可占人和，拿下西川成大业，和曹、孙成三足鼎立之势”，刘备听了，非常佩服，终于跟他说出了求他相助的请求。
诸葛亮答应了。
在黄月英的记忆里，最清晰的关于诸葛亮的印象，就跟那篇《隆中对》一样，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
那一年，诸葛亮才二十七岁。
【七】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八】
出山后的日子用顺风顺水来形容也不为过。不管是当时的对手，还是千百年后谈论史事的嘴中，他诸葛亮在在旁人看来就跟开了挂似的。
且不说后人总喜欢拿他与别人作比较，非要挣个高低的事。实际上对于当时终于投身到乱世中的诸葛亮而言，面前的问题远比别人说的要棘手得多。
出山前那最后一日的午觉，仿佛是提前把未来日子里的午觉都睡了个干净，把以前的光阴也睡了个干净，更把那天喝的酒、说的话和脸上汹涌失控的人都一齐在梦里睡了个干净般。
诸葛亮全身心投入到身前事中的样子像极了是身后了无牵挂。
刘备说得他，如鱼得水。
诸葛亮算是把一片忠心和敢为天下先的赤诚都投入到了这短短的几十年里。
就算后来诸葛亮回头跟别人聊起这几十年的时光时，竟也不自觉的感慨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年少意气风发的日子。
守天下，保子民，黄沙埋忠骨，银鞍照白马。
一旦入世了，与大势相争，猜天理的心思这些事就比以前困难了许多。
给刘备献计，去江东谈判，算计荆州所有权，在季汉[12]内部矛盾的人员中相周旋，左右协调。这些云谲波诡，永远不是一日就把他的几十年看尽的后人们所能轻易理解的——煮茶论史从来都只是闲说者轻松罢了。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千骑拥高牙”，“归去凤池夸”。
纵使是过了千年，诸葛亮再次读自己写来的《出师表》时，仍无法像这些诗人一样恣意、阔达。
朝堂上的风云变化从来无关真假。权谋天下也好，运筹帷幄也罢，他诸葛亮一生说到底还是掺染了尔虞我诈、与俗不可耐的俗世。
世事也从来只有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
等诸葛亮终于在这俗世中摸爬滚打的来去自如的时候，他身边的人也早就更叠了一批又一批。再去看自家主公，更早已是年过半百，身体越发一日不如一日。
后来又过了一个冬天，季汉都换新帝上了任。然世道天理却依旧在继续，丝毫没有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努力而停下脚步的意思。
“士元的死，虽是天命，却又超脱天命。”诸葛亮看着算出来的卦喃喃自语。
“那又关你何事。”黄月英回道。
“你不懂，有人把士元、把我们的命运绑在轮回里——这是乱了天道的，不说会把天下造成多大的后果，就是对被擅自绑在命运里的个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他又掐指算了算，眉头皱得更深了。
“很糟糕。本来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所以我说——这又关你何事。”
黄月英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这番诸葛亮才意识到面前结发妻子的话中带着很大的不满。
“月英，就算我不挑明，你也应该明白我意思的…”
他向来对她的聪慧是知道的。夫妻能做到他们这般不多做其他交流便知晓对方想表达什么，实属是难得之事。可这次黄月英却实打实的不想理解他。
“不，我不明白。”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懂你有颗始终放不下天下苍生的心，也认同你平复乱世的想法，你对主公的忠心也是人人知晓敬重的。可是，唯独这点我不想明白，也不赞同，更不想你去做——诸葛孔明，我替你做七星灯不是为了看着你去死的。”
黄月英的声音越说越哽咽。
“你骗我做七星灯前可没有说过你会死掉。”她说。
“……”
黄月英最后收拾收拾了东西回了旧都。
两人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
诸葛亮自诩自己从来不是良人已是许久。从他出山起开始算计，走一步算一步，算天算地算他人，结果到头来还算到了自己头上。
别人想将他们这群乱世之人的命运绑在轮回的命盘上，可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后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且不说未来自由后人去书写，就是他们现在的人而言，乱世多困苦？又怎能让轮回去反复折磨那些人呢？
月英不懂，弃小保大——用他一人的性命换这天下人的命，这对与老天下棋的博弈者来说实在是太值了！
他诸葛亮是个怕麻烦的人。
轮回这么麻烦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多几次还是算了吧。他想。
打点好一切，七星灯点燃的那个晚上，魏延代替自己承受了逆天改命的惩罚[15]，他自己则瞒过所有人，在老天的眼皮子底下，逃离了生老病死、逃离了轮回本身。
【九】
诸葛亮说过很多谎。
比如他替刘备骗了荆州，再比如把孙尚香骗出了东吴。
而他骗的最多人的是黄月英。
人总是或主动、或不可避免的通过谎话来达到各种目的，他也不例外。
更何况与女人交好，少不了谎话连篇这种情况。
诸葛亮成亲这么多年，自然是说起谎话来早就脸不红心不跳的。
口才好的他更是一张嘴就能一环套一环，把别人说得云里雾里，就是有人听出来他在胡诌了，也早就又被他另一套好听的说辞迷得七荤八素，笑呵呵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适当的谎言，是爱情的润滑剂。女人想要的不一定是真相，更多的，只是她们想听到的而已。”千年后，诸葛亮在转世张飞瞒着自家大姐[16]喝得不知所以然的晚上，看着茶几上七倒八歪的酒瓶、玻璃杯时，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那时的他还是带着跟以前一样让旁人觉得很欠揍的笑容。
张飞喝得有点多了，如果换做平时他一定会非常不屑地骂他是“神棍”，嘴里说不出什么真话之类的。但是他喝多了。张飞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诸葛亮，回味了下这句话，然后冲其竖起了大拇。
“有道理！”他说。
然后就又奔着追问他“还有呢”、“你怎么不写本如何懂女人”去了。
他们是夫妻，谎话就更多了。
“夫人做饭手艺自是别人不能比的”这种话只要闭着眼睛吹就对了，反正他也就吃过她一个女人（外面食馆他早年根本不怎么会去）做的饭，也没法跟别人比不是么？
像这种逗自己妻子开心的谎话，他是兴致来了张嘴就说。
这些都是谎话，诸葛亮自己是清楚的。其实就算不与他人对比，诸葛亮也知道黄月英做的饭只能算是一般。她有双巧手，只是这双手做的最精巧的事是木工，而不是烧饭。
他也知道对着自己妻子一个劲的夸她其实很好看，黄月英听多了只会觉得假的不行，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这些就跟那把黄月英做给他的木榻一样——他撒了个谎，她欣然接受。其他，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那个木榻其实一点儿也不舒服。
木头而已，再精巧贴身，躺上去的一刹那还是凉人的。
他骗黄月英帮他做七星灯的那个晚上，说了几十年夫妻来次数最多的谎话。
难得时隔半年多从公务抽身回了趟自己府邸，吃了顿自己家里的晚饭的诸葛亮，把黄月英骗得别提多高兴了。
什么七星灯，什么想尝试术数和神机新研究[17]，全都应了下来。
诸葛亮说完这些后，心里除了知道续命的事有底了以外，也知道自己怕是要凉了。
物理和法攻双层意义的那种“凉了”——他肯定得为了轮回的事死掉，而月英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真相只是迟早的事。
凉凉的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黄月英听他不说话了便推了他一下，问： “你怎么了？”
“没什么。”诸葛亮回过神，回了个笑容。“就是突然想起件事。”
“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夫人说过该把‘延后’提上日程的事。”
黄月英一愣，“你不是修仙的吗？”
“修什么仙啊，修仙哪有夫人好~”
“你今天怪不正经的。”她被逗得面露羞涩。
诸葛亮听了又重新挑起了眉，“哪有~岳父大人明明说过，我可是正经人。”
“你少来。”
“……，我是说真的。夫人，我们生个孩子吧。”
“……”
【十】
只怕是时过境迁，你我以后再难相见了。
【十一】
饶是诸葛亮也没想到，七星续命一续就续了一千年。
想跟老天斗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天不想放过他给他机会的事也比预料中多的多。
轮回的这局棋越下越大，他虽想跟下棋者一决高下，却越发只觉得有心无力。
轮回有个驳论，是说关于转世这个人到底还算不算是上一世那个人的。
答案对于转世者们永远都不一。有的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也有人觉得新的轮回自然是新的开始。更多的人是这一世觉得自己是前者，后一世则变成了后者。
诸葛亮千年来早就已经抛却这个问题了。
他一开始也问过这个问题。
救世人是要救的，可到底把他们当之前的那谁来看呢，还是当做新的个人呢？
起初，他选择了先尊重对方的意愿。然而这样造成的后果，是总有部分人员非常不配合。有人干脆完全就想脱离这个计划，还有人甚至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故意做相反之事。
次数多了，他就开始不再管这些人的意愿了。
诸葛亮从大局来说，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行事作风能不拖泥带水就不拖泥带水。
可这样做，原本不理解他的人就更加不能理解他。他又什么都不愿多解释一句，永远都在计算别人的他，总给人以一种飘忽不定的疑惑和不安感。
世人都知道他诸葛孔明聪慧过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般的认为他心机颇深，指不定想做什么坏事。
久而久之，连信任他、愿意跟他站一边的人也变得愈发少了。
不过好在他也不甚在意这些。
“我从来没考虑过你们的心情，只要你们按约定为我办事，我就不会为难你们。所以，你们也不必顾忌我的想法，想杀我就随时来杀我吧。前提是办得到的话……”[18]
一如他后来对貂蝉、吕布语。
实际上诸葛亮不想再去过多的细分谁是谁的前世今生这个问题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对于他自己与转世者的关系这件事。
对于别人，他们是转世了，或接受从前、或开始新的人生，可对于他自己呢？
毫无疑问的，他仍然还是那个年代的诸葛亮，他没有所谓的接受与拒绝，他一直都是滞留却又不得不前行的。
这是件相当荒唐的事。
万事万物永不停歇，一直都在变动，饶是转世灵魂不变，却也是另一种意义的不停变换。
可只有他诸葛孔明，永远停留在了“诸葛孔明”这个人。
其实他早就知道物是人非了。
时间拉得越长，他与这群人才越是最格格不入的。靠着前世今生的关系去接近他们，他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前生今生”这个说法。
拿回记忆的他们有选择一切的权利，但他诸葛亮只能是“诸葛亮”了。
这一现象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在他和黄月英身上。
如果说对轮回还抱着“来世再继续”的想法，那么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诸葛亮可以告诉你——来世是“不一定”的。
在黄月英身上是出现过很多次抗拒接受自己是黄月英这个身份的。
具体是多少次诸葛亮早就有点记不清了，但永远都记得的，是其在第一次轮回时就已经告知了他这个道理。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任何事只有通过与你产生关系，然后切身发生在你身上时，你才能真正知道自己是何种感受与想法。
在诸葛亮第一次经历的时候他还能想：这是正常的。那么面对这个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就不能再把她完全当做当年结发的妻子来看待。
——这是他妻子的转世，除却这点，他们什么也不是。
诸葛亮认为这个道理再浅显不过，可他后来还是没能完全做到。
人是带着记忆过完一辈子的生物。可他的一辈子太长，长的记忆堆砌得愈久就愈发地没办法接受新的事物。
因为人总是会不停的怀念和追忆以前的日子。
接受与拒绝的轮回永远掺半而来，一如喜与哀。
你要怎么在一个人保留着所有从头到尾的记忆的情况下，还去完全地配合对方的选择？
又不是永远再没交集了。只要继续转世就一定会为了能力的事再次打开转世者的记忆。而为了确保黄月英神机制造能力的只增不减，更是打开所有跟研究相关的记忆才是最好方的法。
但随着记忆的打开，情感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那这个时候能否再追问，面前的人是能算作是自己的妻子了？还是仍旧不是？
以及还有以此类推的其他人呢？
次数太多，他早就不记得黄月英那些转世者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早就跟其他人的一样，一起抛在千年走过来的时光里。
无力去思考其他，张三也好，李四也罢，那些小情小怨诸葛亮再也没空理会。
毕竟大局为重啊，不是吗？
【十二】
有趣的是，诸葛亮对所有人的称呼还是喊着当年那些人的名字。
说是一来方便称呼，二来保护转世者的安全。是以防他人因能力而对转世图谋不轨的小方法之一。
可喊多了，唯有他才能从这些名字里品出其他韵味。
仿佛名字就是联系，好让他在这个轮回更迭的圈里，显得不那么突兀、异类。
他硬是拿名字，将自己与这些“故人”绑在了一起。
说到底，到底是喊给谁听的？
【十三】
“月英，你想要回自己千年的记忆么？”
“这个嘛……取回记忆更有助于你的‘神机’技能。毕竟对于炼器师人来说，思维、想法之类的，只有不停地归纳总结，在已有的成果上推陈出新才是最好的。怎么说呢~毕竟对于月英你的那些设计想法，我也确实不是完全了解啊。你说是吧……”
这一世黄月英就是这么拿回自己记忆的。
对于这一次自己的选择她仍是选择有所保留，这也都在诸葛亮的预料范围之内。
硬塞入记忆的感觉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好受。
大脑一时间接受过多的记忆会给它造成巨大的负担，这导致黄月英只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裂开了般疼痛。其次一下子伴随记忆涌上来的各种情感，更是让人的情绪处理机能根本跟不上。
黄月英疼痛难耐地死命抓着诸葛孔明的胳膊不放，她根本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而伴随着那些在她脑袋里闪过的无数画面，她嘴里更是说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没头没尾的话。
她想杀了诸葛亮，想把他咬死，或者狠狠揍一顿。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干了。
诸葛亮一开始还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胳膊，带着如往常一般淡然却又令人猜不透的笑容看着面前正接受自己记忆的人。
他都想好了，老样子，不管她选择如何，还是大局为先——尽管他也没有多想放过她就是了——这是几百年前他再不想由于花费过多的时间去处理个人情感问题而产生其他问题后，所采取的方法。
但之后黄月英的情绪突然波动很大，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诸葛亮听着听着才意识到她是在说那些以前轮回里都说过的话。
很多话诸葛亮都记不清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了，总之在对方开始从单纯的哭骂变成用指甲撕扯的时候，诸葛亮选择了抱住她。
这次取回记忆的状况没有以前好，他想。
在他预计范围内，黄月英不该这么失控的。至少不应该反应这么大。
可能是记忆太过庞大的缘故，毕竟除了神机的事，他这次干脆全给她了。
诸葛亮自己都是在给完记忆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真的是因为太“嫌麻烦”，连基本的控制记忆量的事都没做。
此时此刻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觉得这个又哭又叫的姑娘可能患有什么隐疾，正在发作。毕竟黄月英毫不客气地捶打面前的人，修剪的很好的指甲愣生生在诸葛亮的手臂上划出了几道很长的痕迹。
“……一时的，过去就好了。”他抱着她，任由她挣扎。诸葛亮说着自己都不太确信的话。
后来抱着抱着，不知怎么的，两人就滚到了床上去。
细想的话，大概是黄月英开始疯言疯语里用亲切的口吻喊着诸葛亮名字的时候吧……
【十三】
“我爹说你是个正经人，才把我嫁给你的。”
“难道夫人觉得我很不正经么~？”
“……原来觉得，现在不觉得。”
“夫人这么说的话，怪伤人的呢~”
“……”
【十四】
诸葛孔明真的越来越发觉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早年间自己住的草庐具体长什么样子来着？门口种着花树还是果树？又或者什么都没种？月英那些年又跟他说过什么话来着？
以前的事记不清，眼前的事倒是快尘埃落定了。
这次大概是真的要结束了吧，诸葛亮回忆算出来的卦象暗自计算着。只要他把自己定为中宫，所需的祭品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发动阵法就可以了……
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所有的局都会破开。
诸葛亮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千年真的有够长的。
“怎么都在这儿喝多了？”黄月英从外面回来就看见醉得躺倒在沙发上的张飞、关羽等人。她环顾了一周，“主公呢？”
“主公早就去睡了，喝酒自然是不会让她参与的。”唯一还算清醒着的诸葛亮回道。他解释：“哎呀~突然想起些高兴事，所以就兴起想跟二爷他们喝了一点。”
“……”
黄月英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自从很久之前拿回记忆后，他俩一直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
黄月英完全没有做出任何选择的姿态，一切就跟之前一样，该客气客气，该距离距离。诸葛亮也不甚在意，反正这样两人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
“……诶，酒喝多了就想透口气。月英介意陪我出去走走么？”
“……”
两人在庭院里瞎逛，夜风吹的人酒醒不少。
“下午倒是没见着你。”一直沉默的走路实在是太过尴尬，诸葛亮决定先找点话题当做是打破这种局面。
黄月英一下子就听出他说话的用意，却对接他话茬让对话热络起来这件事没什么兴趣。诸葛亮这个人向来很会找话题，说什么都能对谈三分……
“跟文兵先生研究了下‘神机和三宝治疗法契合度’的事，还算成功，没什么问题。”黄月英简单利落地回复他，顺带把结果也说了个尽，完全一副不想跟对方聊，自己就把话题掐死的态度。
“……”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诸葛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文兵先生就是华佗的转世者。他不舒服地理了理领口，觉得自己的咽喉有点喝酒过后的燥热跟难受。
有点想说什么，可是想了半天又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对。
许久后，诸葛亮沉重地叹气。
“唉……月英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他说。
黄月英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思维为什么突然就跳到了这儿。
“没……”
“你就有！”诸葛亮一手撑着额头，回复的情绪有点激动，一点儿也没有平时的那份冷静。他感觉自己现在头也有点疼了。
诸葛亮接下来说的话在黄月英听来，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觉得一千年也该腻味了？是不是怪我老不回家还谎话连篇，老是骗你？所以你就想换一个了？”
黄月英听的一脸茫然，完全不知对方所云。
“……先生？”
她觉得诸葛亮可能是喝多了，要不然就是他恶趣味又上来了想拿她打趣。她已经做好下一秒对面人就又笑起来以表示这不过是他惯例的逗人环节。
不管怎样，这太不像诸葛亮了。
“月英，我……”
诸葛亮放下撑着额头的手。他确实是想像往常一样来着，连今晚的散步都在他预料之中，所以应该一切都该按他定好的发展对话才对。
他其实觉得就算黄月英跟他讲起今天下午做研究的事都是很正常的，毕竟那就是他建议的，可不知怎么的刚刚听了月英的话就是很不舒服。
那种明显不想再跟他继续聊下去的感觉——这其实以前也有过，尤其是在转世里黄月英不想接受以前身份时——那种快刀斩乱麻般结束话题的态度，都让诸葛亮非常不舒服。
诸葛亮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明大理、知天命、顾大局的人。
“月英我们回家好不好……”
一千多年都熬过来了，他觉得自己早就看透了。不该存在临门一脚的退缩。
“……，先生？”
他从来没后悔过什么，也从不说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比起天下苍生，他根本不算什么，他没道理放不下自己。
“……我说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回去的，你还记得吗……”
而他的人生第一次开始产生了“如果、当初没有……”这种想法。在时隔了长达千年之久后的现在。
“先生……”
他诸葛亮可是敢为天下先、名垂千古的人啊。
“……还有你的神机图，你忘了？我记着你要画给我看的，我们回去以后你再画给我看好不好……”
等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就好了啊。等法阵摆完，轮回回到正轨才是对的、才是他应该做的。
“……先生，你喝多了……”
可是，以后……
“……”
以后，都没有以后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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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1]睡觉：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2]比作伟人：先生好为《梁甫吟》，每自比管仲、乐毅，时人不以为意。只有友人徐庶、催州平等人相信他的才干。
[3]都是应付、麻烦：出自《一人》196话，王也谈出世入世。后面文里提到的出世后的一点优越感，王也也有说到。
[4]望族：有名望的家族。诸葛家琅琊氏望族，先祖诸葛丰曾在西汉元帝时做过司隶校尉，但是先生惨啊，3岁丧母，8岁丧父。
[5]甜橙侄子：诸葛恪。先生大哥诸葛瑾的儿子，为人聪慧但刚愎自用。这里玩《口水三国》的梗，里面诸葛恪的口头禅是“振兴家族第一人”，手里拿着个橙子，意思是“为诸葛家添成”。事实上最后确实干了件挺大的事……东吴把诸葛恪夷灭三族了……在这方面他确实“第一人”了。
[6]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出自《一人》314话，阿青父亲跟他说的话。包括后面还说到“咱们创派的先辈可没那么蠢，想去掌握天下全部的东西，掌握这些无非强其筋骨，固其心智，最终掌握自己！”算是我对先生侧方面的一部分了解吧。
[7]奇门术数名人：在古代，有传说的黄帝、姜太公、张良、诸葛亮、刘伯温等高道，在当代，有李锦泉、章子淇、王旺等等（来源百度，可查）。《一人》之所以也有诸葛家就是因为这个，道家中，经常会提到先生。《诫子书》的思想也比较道家。
[8]聪明人都狡诈、万事考虑都自己为先：《九九》54话，先生自己对袁术（小小）说过“我比你想的可卑鄙多了。”；《一人》里阿青也说过他向来只优先考虑自己这样的话。诸葛家人都挺聪明的，但就像先生自己说的，又像王道长备注的诸葛狐狸，我觉得他两都是对自己认知挺明的人。只是这个“狡诈”多于自己形容自己，带点谦辞的意思。
[9]真相球：《一人》里阿青，老王，处男三人共通内景的时候有说过，对自己没多大影响、对时势天命没影响的真相球随便捏。相反同样的事就很困难，捏不动，还可能被“吞噬”。
[10]装车送去：黄承彦者，高爽开列，为沔南名士，谓诸葛孔明曰：“闻君择妇，身有丑女，黄头黑色，而才堪配。”孔明许，即载送之（《三国志》）。虽然大家都很喜欢月亮的婚前难题故事，但三国志真正记载的只有这一句，所以这里用这个。另由于婚前难题的故事，感觉加上去太过拖沓全文（毕竟是先生个人向），所以就算私心想加来着，还是删了。
[11]炼器师：《一人》里碧游村讨伐出动的时候有对马教主的职业“炼器师”解释过，具体如文中所写。《一人》里也确实表明了诸葛家是有神机的，阿青对着如花的头（……）说了“被家里那位奶奶看到的话，得把那些垃圾都毁了”的话，说明神机传承在诸葛家也还在，但是人数威力估计都不行了。而马教主的神奇宝贝球空间球跟《九九》里月英、先生合作的噬馕根本就是一个吧！
[12]吓得我眼睛都差点睁开了：我怀疑先生根本就没让人看见过他睁眼的样子！
[13]九二：见(xiàn）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龙出现于田野，预示有道德有作为的大人宜与出现，此时利于见到大人。这是君主之德（《周易》）。先生的“卧龙”估计也是来源于卦辞，“初九潜龙勿用”，潜龙也是卧龙。这里“九二”我用来比喻他碰到刘皇叔，或者说两人互相吧。“潜龙”不会盲目追求成就功名，逃离俗世，隐退世外，不会因为世俗改变而改变。但不代表没有目标，刘皇叔是有君主之德的人，所以他得其主了。但后面大家都知道的，得人不得时。
[14]季汉：准确地说，当时刘备的阵营是不会称自己为蜀国的。因为他们是以汉室自称的，蜀这个名字是后来人对他们的称呼。严格考究的话，他们应该是自称汉的，或者季汉。
[15]惩罚：魏延的闯入，代替先生受了（大部分的）惩罚，永世坠入畜生道。而先生并没有完全躲掉代价，只要是身上受的伤永远没有办法愈合。
[16]大姐：转世刘备是洛小叶（女）。张飞和关羽喜欢喊她大姐。
[17]术数和神机：《一人》里马村长有提到，“她（黄月英）的很多作品，都是和大术士诸葛孔明结合后诞生的”。所以先生的七星灯，我这里是这么设定的。马村长这句让我很脑洞大开啊！我喜！（残羹冷炙里扒粮吃……）另外，诸葛家好像“术士传男，神机传女”。
[18]“我从来没考虑过你们的心情……想杀我就随时来杀我吧。前提是办得到的话”：语出《九九八十一》61话，先生语。前言还包括“一直就等着你什么时候会出手呢！”，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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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的一些话：
漫画完结了，虽然匆匆导致烂尾但还在预料范围内？
这文大部分对于先生的理解其实是在结合《一人》之后，所以才说【文里大部分涉及的其实不是《九九》故事展开以后的】，而是【先生在这些事开始之前和快要结束前的】。
所以如果你觉得不像先生我想说是肯定的。因为前面大半部分是我理解的【刚开始的千年前】，唯一的关于千年后的还是【一切都要结束】时的。
在我读了《一人》之后，我再去回味《九九》有种更不一样的感觉。
你可以理解为二叔画《九九》时还不完善，它是《一人》的草稿导致的。但在我看来却有种，《一人》里的大家都是实打实的在成长，而《九九》的先生则完全是已经成型的感觉。
我觉得，我是说【我觉得、我认为】的——《九九》的先生是成熟的，跟老青一样看似轻佻却比《一人》的老青更不故步自封且早已沉稳，跟老王一样心怀天下放不下众人却比老王更深谋远虑、更敢于入世迎难而上的挑战。这导致我看了《九九》后看《一人》、再去看《九九》、然后再看《一人》，有种老青和老王其实是二叔把先生拆开来画了的感觉，所以我在这儿觉得他们是两个未成形的先生。（咦？这奇怪的也青也倾向？？）
如果说我觉得老青很皮的话，那先生也是很皮的……骚话连篇我怀疑是遗传（？），只不过相较老青，先生沉淀了不少。而且我觉得先生骨子里还是有点老年人（你说谁老年呢）的刻板底线。比如我觉得阿青撩妹肆无忌惮，但是对先生来说就有分寸的多，应该是除了对其他人的皮，唯一会撩的就只是自己妻子月英之类的（你仿佛在无视二叔99里玩的腐女梗）。
关于文章最后，其实是先生的一种私心吧。
我觉得他很成功了，但他仍然没逃脱世俗（我是说人都有的情感），不然漫画最后他不可能对主公的话备受感慨的。所以我不承认、也不同意先生在千年的时光里真的完全摒弃了所有，我甚至大胆猜测他肯定动摇过不止一次，只是他的大局观都让他克制下来了。
就像这篇文最后完结在了那里，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他还是得该干嘛干嘛。
所以这文时间截止大概是他决定最后一战的之前，设定是【哭完（并没有哭啊喂！）咱就好好上路打完最后一场吧】这样。是点到即止的发泄（？）。
总之文里是到那儿就结束了，但是按理来说接着写的话，应该是先生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去上演漫画最后一话的场景。
漫画里最后月英的“我果然没办法就这样看着你死去”真是太棒了啊！各位！！这是粮啊！！！（疯狂扭动身姿在床上滚）
这文拖了很久，怎么写，都不满意，最后也只是这样了。很糟糕，如果这文能表达出我想表达的万分之一，你们又看出了这万分之一，我就真的很高兴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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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后的废话：
鉴于我这靠这篇文吃老本
鉴于大家都很喜欢这篇文，我自己也喜欢，我再次认真将它修了下。
整改了很多错字（我真是无法忍耐当时写文的我的“的、地、得”，重点是大家也就这么看下去了！）和标点，以及排版，方便大家更直接阅读了。
以及标注了注解之类的，用粗细体区分，以免大家的眼睛受迫害:)
总之大家喜欢这篇文我真的太高兴了！因为我也好爱先生呜呜呜……
发表这篇文后收到了大家很多的留言，我都超开心，感觉有很好地传达出我想表达的，真是太好了！
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位的红心、推荐、还有喜欢！
就靠这篇文博大家的推荐和喜欢呢！总是收获大家的喜欢，每天都在这样吃老本的我真的好开心！^_^（本来也就没什么文在作品栏里吧喂！）
